TOMATOBEAR

03

Elsa推開一扇掛有馴鹿和雪橇圖案的木門，音樂從裡頭竄出來。Elsa往裡面走了幾步，四方閃爍的燈光，人群擠在一塊隨節拍甩動頭髮，搖擺身體。一個狂歡的派對，與外頭樸實的木頭店面儼然差距很大。

一個金髮大個子叫住Elsa。「抱歉，小姐，今天沒有營業。」

寬厚的鼻翼讓那男人看起來有些傻楞，輕飄飄的金髮也與這身材不太搭調，Elsa不動聲色的拉開距離，抬頭對他擺出制式的微笑，不嚴肅卻也不覺得親近。

「不好意思，我是來找人的。」

「Elsa!」

一個Elsa不會忘記的聲音穿過層層音樂到她耳裡。Elsa回頭，看見Anna努力從人群中鑽出，卻在只有幾步之遙的距離，一個撲身跌到她懷裡。Elsa笑著扶起她。

「噢，抱、抱歉......」Anna困窘的回答，扣住向她伸來的手。

「小心點，還好嗎。」

「Damn ...it’s embarrassing...」Anna碎嘴幾聲，扶著Elsa重新站好後，面對她時笑容中帶點羞澀。

Anna開口說話，Elsa保持一貫的微笑，但她歪著頭，眼神透露出她的困惑，Anna又講了一次，還沒講完，她擺擺手，把Elsa拉出門外。

Anna聳肩，帶有歉意的微笑，「裡面音樂太大聲。」

Anna伸展臂膀，發出愉悅的聲音，但馬上又被寒風吹得抱緊自己打顫，跳腳，碎念著冷冷冷冷冷。外套放在店裡，而她只穿著單薄的長袖在這12月的寒冬，深夜，以及河邊遊蕩。當Anna考慮回頭拿外套時，一股溫暖罩著她的肩膀和後背，Anna回頭，見Elsa正用她的大衣裹著自己。

Anna本想拒絕，但終究說不過Elsa，甚至是只用一抹不容否決的微笑就定案了。

很快的，Anna回復活力的神情，揚起兩邊眉，「所以，Elsa，你怎麼會來？」

Elsa將一直捧在手中的簡單花束遞給Anna，「而你，沒有告訴我今天是你的生日。」

「你、你怎麼會知道？」

「我收到了訊息。」

「Damn it，我跟Kristoff說過不要發給你了啊....」

「不希望我來？」Elsa說得傷心，彷彿下一秒眼淚就要掉下來。

「不，不是這樣的──你這麼忙，而且你說那天沒空，我不想打擾你──」

「我希望你告訴我，Anna。」Elsa停住腳步，等著Anna同樣停下。她抓住Anna的眼，直直望進她的眼裡，「我不想缺席你重要的日子。」

Elsa深情凝望Anna瞳中的水藍許久，悄悄抬起手，最後落在Anna懷中的花束上，花瓣的柔軟和草的刺癢從指尖傳來，她才將目光移下，輕聲的說，「趕著來，只能準備這些禮物。」

「不要這麼說，你能來我就很高興了。」

Anna臉紅了。她還以為Elsa會牽她的手，或摸她的臉，或是什麼的觸碰。實在是太厚臉皮了，Anna想，如果可以，她要用力拍打自己的臉頰，好讓她清醒些。但為了不被當作神經病看待，她只能隨著Elsa的目光，一起停留在白色的百合花瓣上。忽然，Anna回過神，「等等，我不是說你的花不漂亮，我很喜歡，我的意思是、噢！」

Anna掩著嘴，眼睛緊閉，臉皺得像顆酸梅。

「Anna，你還好嗎？」Elsa湊近，安撫的搭著她的背。

Anna回給Elsa一個微笑，眼角帶著淚。她吐吐舌，「咬到。」

「我看看。」

Elsa要將Anna的臉扳向自己，卻被她急忙揮手拒絕，「沒事的，總之，謝謝你的花。」

Anna丟下Elsa往前走了幾步，又迅速回頭，提醒一般的說，「還有你的到席。」

Elsa倒著兩道眉，無奈得笑出聲，跟上Anna，「知道，別再說這些了，Anna。」

兩人走遠了，又折返走回來，中間隔了一段曖昧不明的空白。

Anna瞟一眼Elsa，趕緊收回視線。

「Elsa, may I say something crazy?」

Elsa只用一個眼神回覆，也給了她繼續說下去的勇氣。Anna抿了抿唇，「說實話，我一直都感覺我是一個人......」

Anna望向Elsa，在心裡衡量自己是否有勇氣繼續說。她在她眼中看到誠懇，還有溫柔，或者還有些什麼她不太清楚的。Anna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，她深吸一口氣，緩緩吐出，「其實，我是孤兒。」

Anna看見Elsa的眼神沒有一絲動搖，而她的手被覆上一道溫暖，雖然不是那麼溫暖，但那道溫度好像能一直流進心裡般。

Anna展開笑容，「沒事的，我說這些並不是要讓別人覺得我很可憐，或什麼，我只是認為，你應該知道這些。」

「Anna...」

「等等，接下來才是瘋狂的事，天啊...我要說出來了，我要說出來了...」

Elsa等著Anna準備好，不如表面的平靜，心早就飛快的跳著為她計時。

Anna再度面對Elsa的眼，「我知道這很瘋狂，其實，這段時間的相處，Elsa，你讓我感覺──」Anna嘆了口氣，眼裡盡是渴望，「讓我感覺，我好像有一個姊姊。」

沉靜半霎，Anna又跳起來，一會弄凹自己的臉，一會敲著頭，沒注意Elsa一閃而過的失落。

「天啊，我知道這很奇怪，事實上我根本就沒有姊姊，怎麼知道有姊姊的感覺是什麼，對不起，對不起，Elsa──」

Elsa輕柔拉住她的手，「沒這回事，Anna。」她拉近彼此的距離，溫柔似水的眼沒離開過Anna的，她撫摸她的紅色頭髮。

Elsa望著Anna，彷彿不會說話，凝在那裡不動。Anna先是退出，尷尬的勾著耳際的髮。

Elsa垂下空蕩蕩的手，「我想...是時間，我也該放你回去了。壽星不在的派對，似乎有點掃興。」

Anna轉頭望向那棟小木屋，不知不覺間她們已走回原點。

「外套，你還是留著吧。」

眼見Elsa轉身就要離開，Anna一步併兩步的追向她，「嘿，都來了，不如就參加到最後吧。」

Elsa皺眉，Anna調皮的指著她，「Elsa，我希望你來，我不想你缺席我重要的日子。」

Elsa也笑了，讓Anna挽著自己的手走向音樂震動，燈光閃爍的不夜酒店。

＊

「不過去玩嗎？」

Elsa從酒杯的冰塊中抬眼，吧檯對面的金髮大個子對他使了個難看的微笑。Anna稱他Christoff，還是Kriszich，什麼，之類，他們是青梅竹馬，意味著他也是孤兒。這都不重要，反正Elsa忌妒他，忌妒他能一直在Anna身邊。Elsa回以他一個不怎麼友善的微笑，禮尚往來。

Christoff厚重的上半身壓在吧檯上，Elsa幾乎是立即的從吧檯上轉身，手拿酒杯懸在空中，修長的的雙腿疊在一起，姿勢依舊優雅。

「你很在意Anna？」

照Anna的語氣，她十分看重這個金髮馴鹿，基於這點，Elsa費盡心力壓住過於挑釁的用語。她直直望著Anna的身影，貼身的牛仔褲完美裹著她翹挺的臀部，上衣總是在她動作過大時露出誘人的腰間曲線，她都不知道是酒讓她的喉嚨著火，還是別的什麼。

把Anna從頭掃過一遍，這才讓Elsa心平氣和的說話，「我不太習慣與人相處。」

「噢，這倒跟我一樣。」

宛如零下的冰凍氣氛，也終於讓Kristoff感到喪氣，他搔搔他那頭金髮，轉身拿了一瓶純麥威士忌，「還需要嗎？」

「謝謝，Christoff。」Elsa不移視線的將只剩冰塊的酒杯轉過來。

Kristoff熟練的倒酒，「呃，是Kristoff。」

Elsa像是肩膀長了眼睛似的，在Kristoff仰起酒瓶口的那刻，她就迅速拉回手，至於他說的話有沒有被聽見，她本人似乎不在意。

Kristoff隨Elsa的目光看過去，如他所料，這位小姐至始至終都看著Anna。

「跟我們──呃，跟你、我不同，Anna很適合人群，從以前就是這樣。」

久久，Kristoff從Elsa口中聽到一聲同意的簡短句子。是啊。簡單兩個字，但她給人的感覺都不同了，不再是冷冰冰的冰塊。

Kristoff幾度張口，尋找適合的話，「不管什麼時候，Anna總是能立刻交到一群朋友，在她身邊總是有歡笑──」Kristoff停頓了，他看著Anna的笑，表情沉了下來，「可是，我想她一定覺得很孤單吧。」

見Elsa頭一次轉頭看向自己，Kristoff指是很快的撇開，「Anna肯定和你說過了。我們孤兒，從被丟棄的那一刻就在尋找能填補自己空虛的任何事。」Kristoff再次望向Anna，「每次看到Anna的笑，我都會想，或許那不是她真的笑。她很善良，她會為了別人的笑容而笑。」

沉默再次橫亙在兩人之間，Kristoff擦著玻璃杯，而Elsa繼續倚在最角落的牆邊，與一杯酒相對。直至音樂聲停止，白色燈光取代四射的螢光，兩個隔絕的人才發現派對時間結束。

已為數不多的參與者三三兩兩與Kristoff道別後走出店，Elsa試圖在散場的人中尋找Anna的身影，仍不見任何她的跡象。

一聲用力拍桌的聲響驚嚇了Elsa，拍桌的人頂著一頭爆炸般的紅色捲髮，臉上也因飲酒而紅潤，像一團火，「Kristoff，Anna就交給你了！」，她用大拇指比著身後，言談中帶著意味不明的笑。

這位小姐的話，引起她身旁的人的笑聲，此起彼落，Kristoff放下他手中的杯子，神情緊張似的再跟女子爭論什麼。Elsa也不在意，穿過那最後幾個人的身旁，在沙發椅上找到躺著的Anna。Elsa蹲下查看，均勻的呼吸聲從她鼻口間傳出，帶著濃烈的酒味。Elsa伸手撥整她額上的紅髮。

「欸！你們不能就這樣丟下我，我不能送Anna回去！」

Elsa聽見Kristoff對店門口大喊，聲音之大，打擾了她凝望Anna的專注神情。Elsa站起身，看見Christoff緊皺眉頭，不時揉亂頭髮。

「Christoff，如果你不方便的話，我送Anna回去好了。」

Kristoff猛然抬頭，瞪著Elsa，他嘴巴半開，又縮回去，非常緩慢的說，「如果你不介意的話。」

Elsa立刻從口袋拿出車鑰匙，Kristoff見狀，自告奮勇的說幫忙把爛醉的Anna抬上車。

確認Anna已被繫好安全帶後，Elsa啟動引擎，也繫上安全帶，正準備出發時，本該離開的Kristoff敲了敲駕駛座的窗戶。Elsa不耐的皺起眉，但她依舊拉下車窗，看那大個子彎身與她平視。

Kristoff眼神飄移，一下抿唇，一下又擠眉弄眼的，說不出半句話的他十足的惹怒Elsa。她決定按下關窗鍵。

Kristoff也察覺對方的火氣，他驚呼，「等等！抱歉，我不是故意──」

Elsa狠狠瞪著Kristoff，她想盡早讓Anna躺在舒服的床上，安穩的睡個覺。

Kristoff舉起雙手，像是被指著槍，「小姐，我只想提醒你一件事，Anna...Anna她酒品不好，尤其是睡起來之後，你到了她的房間，把她安置在床上後，最好趕緊離開。」

「我想你忘記了我是軍人。」Elsa冷冰冰的留下這句話，用最快的速度關窗駛離。

＊

來到Anna的房間，正確的說，她的租屋處。Elsa將Anna安置在床上，為她脫去大衣和靴子，又進了浴室弄條乾淨的毛巾。她坐在她身邊，仔細的為她卸妝和清理，直到她看起來舒服了，才準備起身離去，此時已是凌晨三時。

Elsa忍不住多環視這個環境，Anna將它佈置得溫馨可愛，不過幾處的雜亂，也是Elsa覺得可愛的地方。

她轉身要往大門走去，卻驚訝的發現Anna不知何時醒了，揉著眼坐在床上。

Christoff臨走前說的話，像鬼魂般在此時竄入Elsa的腦中。但她很快的將它拋在腦後，走近Anna。

「Anna，覺得還好嗎？」

Elsa聽見Anna嘟噥幾個字，但還聽得懂關鍵字。她起身倒了杯水又回來，緩緩的餵她喝水，喝完水，將剩有一半的水杯放在床邊的櫃子上，好方便她又渴時取用。

Elsa剛放下水杯，一陣天旋地轉，她整個人被壓在床上。她看見Anna昏暗不清的臉，還有紅褐的髮，接著她就看不見了，一道柔軟貼合她的唇。

柔軟的雙唇。Elsa不曉得在腦海想像多少遍，跟她想像的一樣柔軟，但卻比她想像的還要熱燙。一道更柔軟，又濕滑的碰觸Elsa的唇，她知道那是什麼，也幾乎令她崩潰。Elsa顧不得力道，用力將Anna反轉壓在床。

她大口喘氣，不明白眼前這是什麼情況。她一直喜愛的Anna的髮散在潔白的床上，她的眼睛迷濛而勾人，雙唇開著在引誘她。

「吻我。」她說。

Elsa慢慢靠近，她能聞到對方香甜的氣息，她能感覺到身下女人皮膚上散發的熱氣。擁抱的話，一定很溫暖吧。Elsa闔起雙眼，在最近Anna唇間時止住，她撐起手肘，往上在她額間印下一吻。久久一吻。

像是暗示般，Anna漸漸潛進夢中。Elsa倒在Anna身側，伸手撫摸她的臉龐。「我不想只當姊妹，Anna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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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發表日期：2015/1/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