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OMATOBEAR

07-1

心跳聲傳到耳膜，每一下都感覺到痛，雨水的氣味和冷氣經過鼻咽，讓她的喉嚨在發疼。小時候Anna很喜歡巴著Kristoff看警匪的影集，當有人把槍抵在你的後腦杓上時，他們會用高超的防衛技能扭轉情勢，或是另個帥氣或美艷的夥伴及時趕到，化險為夷。但真實世界遇到這種狀況該怎麼辦，Anna拼命翻找她腦子裡任何有用的記憶。

低沉的男聲在耳邊響起，「霉運總是不間斷，對吧。」

「你是誰？」Anna不動聲色的將手伸進包包。

「不要動，把手揹到後面。這麼大的雨聲可以遮蓋槍聲的。」

Anna慢慢把手放在背後交疊。「你想做什麼？」

他靠近Anna耳邊，「不要再調查Elsa Menzel 的案子。」

「妨礙你們的生意了嗎？要不給我些補償吧，我就停手。」

他冷笑了一聲。Anna閉著眼睛，咬著下唇，突然，手中被塞入一張紙。

「你想知道，就自己去看吧。但是，記著，如果你再插手，我會回來找你。」

抵在頭的槍管感覺沒了，Anna試探的回頭，背後空無一人。大雨還在繼續，她抓住欄杆往外看，不見任何人的蹤影或痕跡。雙腳漸漸彎了下來，最後跌坐在地，呼氣聲掠過耳朵的感覺還在，她用力壓著耳朵，想要抹去那種感覺。

Anna看著自己的手，緊握的拳頭在發抖，她得用兩手才能強迫自己鬆開。

「不要再抖了...」Anna打開皺成一團的紙，上頭寫著兩排數字：

「40803832-73948095

163420029753」

沾上一層薄薄蛋皮的吐司在平底鍋啪滋作響，蛋香味慢慢從鍋上散開來，金色的陽光從廚房前的窗戶灑下，Anna舔了一口殘留指頭上的巧克力醬。

與這悠閒早晨不相配的是Kristoff粗聲粗氣的聲音，透過室話話筒傳來。『Anna，你還好嗎？』

「你真準時，早上十點半分不差，你的副業是監督停職的檢察助理嗎？」

『我是在擔心你。』

Anna緩口氣。她實在不該把氣發在這個老好人身上。「抱歉，Kristoff。」

『沒關係，我知道你的心情也不好受。但是換個角度想，當作這是得來不易的休假？」

Anna關掉爐火，就坐在流理台底下，腿上放個盤子，嚼著遲來的早餐，一邊不太在意的聽著Kristoff的休閒活動。

她沒有對Kristoff說槍手威脅的事，她不希望他有多餘的擔心，要是她發現家裡被搬個精光，然後對他對她說『你現在移民去加拿大』該怎麼辦。他非常有可能會這麼做，有可能換成日本嗎？這不重要。她還不清楚那個人的來歷，她更不可能讓好友遭受危險。

現在的她被停權，被威脅，什麼事都做不了，只能窩在家裡等著明天開庭。Anna從口袋拿出槍手塞給她的字條，兩排長得詭異的數字，她對數學不太在行，加減乘除全都用上，還有從Tod那聽來關於破解密碼的知識，能用都用了，仍然不曉得有何意義。比起數字，她更喜歡文字，她希望槍手要給她什麼訊息時，至少用英文作密碼。

『Anna，你在聽嗎？』

「沒有。」Anna往旁邊一躺，望著米白色的天花板。

『你想出門走走嗎？應該不會限制你出門吧，只要不跟公事有關就好...』

Anna想像Kristoff的聲音從話筒飄到天花板，這樣她能用那些字作畫。

『我終於買了GPS，雖然還在熟悉操作介面...我們能去遠一些的地方散心，不會再像上次那樣迷路...』

「GPS...」

『對啊，我本來猶豫再買一個冰滴，但那個可以緩緩，你喜歡出遊，我們可以──』

「定位系統...」Anna從瓷磚地上起身，「天啊，我怎麼這麼笨，那是座標，Kristoff，座標、地址！謝謝，Krostoff, love you.」

Anna掛掉電話，跑回臥室拿起手機，載入google map網頁，在搜尋列輸入40.803832, -73.948095。

「Hurry, hurry...」畫面已定位，Anna放大螢幕裡的網絡地圖，「Elsa的住處？」

＊

Copper鬆開襯衫第一個鈕扣，還是覺得喉嚨緊得要命。來到正在受偵訊調查的嫌疑人住處，門口照規定站著兩名員警。Copper脫下帽，「您好，辛苦了。」

「喲，Copper & Tod! 你們來跟我們換班嗎？」最靠近這邊，留著像掃把形狀鬍子的員警說。

「最、最後一天了，Mr. Irons要我們過來辦事。」

他喊一聲，用力拍打Copper的手臂，「辛苦你們了，被刀疤局長盯上。快進去吧，這件案子也終於要結束了。」

Copper點頭，走上門口的階梯，Tod隨後。

掃把鬍子員警瞄一眼Tod，伸手抓住，把他轉過來，「嘿，Tod，你今天怎麼這麼安靜啊？喲，你帶個口罩幹麻？」

Tod像是得了肺炎般猛烈咳嗽，掃把鬍子員警趕緊放開手，並往屁股擦了擦。

Copper下幾個階梯，扶住Tod的肩膀，「不、不好意思，他昨天吃了怪東西，也、也也不知道怎麼回事，感冒了。」

「吃壞肚子還感冒，別像個紅髮女孩似的，Tod。」

掃把鬍子說完，跟對面的另個員警大笑了起來。Copper說了幾句，便把Tod帶走。他們走進屋內，Copper抵在門上大口喘氣，Tod摘掉帽子，紅色長髮工整的盤捲在一起，他也拿下口罩，露出紅潤的臉龐和柔美的輪廓。

「Anna，拜託你盡快。離開的時候，我會喊『Tod』。」

「我會的，Copper，謝謝你。」

Anna在來之前想過另外一組數字代表的可能性。第一組數字顯示了地標，那第二組也許是這個位置的某個東西，既然是數字，那有極大的可能需要『輸入』，可是她繞過這間屋子的每個地方，大概也只有微波爐上的數字能按──她也按過了──沒發生任何事。

她盯著紙上的數字，「到底是什麼？我要『看』什麼？」

Anna看見黒屏電視螢幕中自己的倒影，她穿著Tod的制服，稍微有些大，一臉茫然。這種像是電視節目的情節怎麼會發生在她身上，她只不過想要多一些跟Elsa相處的時間，一起做甜點也好，窩在沙發上看著電視也好，噢，她不喜歡看電視，Anna記得上次跟她聊過電影，她竟然從沒看過一部電影，讓她非常驚訝。

Anna屏住呼吸。她大步跨到門邊，將門鎖上，從電視機旁邊拿起遙控器，按下電視機的開關，並將聲音調到最小聲。

為什麼一個不愛看電視的人要把電視放在臥房裡。Anna深呼吸，握緊遙控器，按下第一個數字「1」。許多放著電視節目的小螢幕都消失了，只有一片黑色和她按下的數字。Anna一個一個照著紙上的數字輸入進去，按下最後一個數字。

沒有她期待的變化，畫面又全部消失，只剩下黑色。「不...錯了嗎？」

Anna嘆氣，把遙控器放回原位時，她注意到黑色螢幕裡有一個白色的東西在走動。Anna盯著螢幕，那個東西像是白色的三顆球疊在一起，還有兩個白色，圓滾滾的腳，左右左右搖擺的走著，突然它往這邊看，Anna嚇到，接著它一邊笑一邊奔跑過來，她不自覺的往後退，最後它就像是撞上螢幕一樣的停下了。

那個物體摸摸鼻子，即使那邊一片空白，Anna想。他自個忽然笑了起來，向著Anna張開手，「 Hi, I am Olaf, and I love warm hug! 」

Anna張開嘴，這是她見過最詭異的事情了。

名叫Olaf的物體擺動他的樹枝手，「 And you are? 」

「噢，」Anna合上快要掉下來的下巴。她輕咳一聲，「我是Anna。」

「Anna！」Olaf跳起來轉圈，「 我愛這個名字，好可愛。」

Anna四處看了看。如果接下來Elsa跑出來，說這是惡作劇，今天是她忘記的愚人節，犯罪嫌疑人、槍手什麼的都是騙人的，她會相信。

「 對了，Elsa在哪裡？」

「什麼？」Anna的視線回到Olaf身上。

「 Elsa，你知道的，她創造我的。」

「她...她現在不在。」

Olaf笑得身體都在抖，「你真愛開玩笑，我喜歡你的幽默。如果Elsa不在，你是怎麼進來的，沒有Elsa的指令，Marshmallow不會讓任何人來家裡。」

「Marshmallow？那是什麼？」

「你還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耶。」 Olaf用憐憫的眼光看著Anna，「他也是Elsa創造的，是家裡的守衛，也是我的好朋友。」

「我沒有看見他...」

「Wait，」Olaf瞇起眼，「你叫作Anna？」

「是？」真詭異，她正在跟電視對話。

「是你嗎！Elsa說的像杯子蛋糕的Anna？」

「Wait, what? 」

Olaf交疊他的手，「 Ohhhh, I don’t know why but I always love the idea that Elsa said about Anna.」 他看向Anna，「 她總是提到你，在手機，在家裡，噢噢，最近還有在作夢的時候，這實在不太好，她每次說夢話的時候都睡得不好。」 他更用力搖頭，「不好，這樣不好。」

「Umm...that’s a little shy...」

Olaf想起什麼的抬頭，眉頭皺在一起看著Anna。他歪頭，「但是你看起來不怎麼好吃，你嚐起來好吃嗎？Elsa說你一定很美味，所以她吃過嗎？怎麼吃的？」

Anna覺得她的臉要燒起來了，「等等等等等等等等、等一下，為什麼話題跑到這裡來了！」

「Yeah, why?」

「你剛剛提到Marshmallow。」

「Yeah, why?」

「他不會讓任何人進屋，除了Elsa，還有她准許的人。」

「Yeah, why?」

「所以，只有她自己能夠藏毒品，或者...或者她是故意的，Elsa是故意的？」

「Yeah, why?」

Anna看向電視螢幕裡的Olaf，「Olaf，你被關機了，Marshmallow也是，你知道是多久的事情嗎？」

「我被關機了嗎？嗯...」Olaf厥嘴。

──Tod！門外傳來Copper的聲音和腳步聲。

「噢不，Olaf，快，Elsa多久以前把你們關掉的？」

「最後一次的紀錄在12月22日。」

「謝謝你，Olaf，我一定會讓Elsa回來的。」

門被打開，Copper往裡面探，他臉上的汗水讓他看起來像泡過水，「Tod，我們必須離開了，Mr. Irons在找我們。」

Anna調整口罩，盡量遮住自己的臉，向Copper點頭。